伯父旅英已有数十年,由于身体原因,常年旅居国外的他,竟再没回过家乡。每次和他聊天,他总是习惯性地问我:“丹霞山有什么变化了吗?”
三十多年前,伯父所在的地质队在韶关仁化驻扎,他和队友们每天早出晚归,足迹遍布丹霞山的周边。闲暇时,伯父和队友们最喜欢在如今的锦江边垂钓。
伯父回忆,“锦江里有很多大鲤鱼,我们每次都不落空,总是能钓到满满的一桶鱼。锦江还有很多乌龟。江中心靠右岸处就有一块龟背石。说来奇怪,锦江里的乌龟都喜欢爬上龟背石晒太阳,也许那块龟背石就是被乌龟爬多了,‘物似主人型’变来的。
我们也喜欢爬长老峰。那时候山上的路很惊险,有些地方甚至是九十度直角,人要攀爬就必须手脚并用,整个身体都贴在山路上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丹霞山特殊的地质地貌。我们惊叹那些风蚀形成的形态各异的石块,队友说也许丹霞山的阳元石、阴元石、双乳石,其实就是当年女娲娘娘造人时遗落在凡间的模型吧?中国纵有再多丹霞地貌,也没有能跟我们韶关的丹霞山相媲美的呢。”
年前我赴英探望伯父,与伯父到苏格兰高地湖区,泛舟游玩,伯父又提起丹霞山:"你看看这里的风景,虽是优美宁静,跟丹霞山相比,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。物种也相对少。如果你再游丹霞山,记得帮我拍下细美寨那边的野生蘑菇,还有僧帽峰岩壁上的蕨类植物。我走过这么多地方,那些小生灵却只在丹霞山上见过,甚是可爱。你再看看这里的高地,一望无际的芦苇和杂草,其实高地也是相对而言的。而丹霞山山石的错落有致,就好像一幅写意山水画般,令人驻足观赏,流连忘返。”
听着伯父的描述,不禁汗颜。我也有十年未再踏足丹霞山了。虽是韶关人,但总有“他山之石”的观念,提起旅游,喜欢往外跑。所以当伯父问及丹霞山的近况,我只能支支吾吾,无言以对。
回国后,我们一家决定,选一个不太热闹的周末,重游丹霞山。
买罢门票,还未进山门,停车坪外的几棵树就已吸引了我们的眼球。树上结红花,红花吐黑珠,看似金鱼游戏于叶间,又像害羞的小媳妇掀起红盖头,总想一探缤纷世界的究竟。
母亲年纪见长,没有体力再攀登上“一线天”,站在顶峰,一览丹霞山的全貌了。于是我们决定泛舟锦江,去看伯父提及的龟背石。
我们于小码头登游艇,碧波荡漾的锦江江水倒影着两岸的绝美山景,崖壁处野花丛生,通过镜头的缩放,可辨其中三两种植物,再看左前方迎面而来的青山,竟似一只硕大的乌龟,形神兼备。伯父说的龟背石,难道是眼前的一座大山吗?
“妈妈,快看,那块石头上有两只乌龟。小乌龟在大乌龟的背上呢。”我被女儿的惊叹吸引。
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,一块形似龟壳的石头上,果然有一只大乌龟,再仔细一看,大乌龟背着一只小乌龟,两只乌龟没有任何动静,咋一看跟石头浑然一体,还真不容易被发现呢。这就是伯父说的龟背石吧。不是因为女儿的细心,我们还真发现不了呢!我赶忙按下相机快门,算是给伯父交差了。
我把母亲和女儿安顿在休息处,独自爬上了长老峰的中层。休憩时分,我坐于石阶之上,抚摸着随处可见的摩崖石刻,体会着久别的恬静舒适,人也不觉超然脱俗。长时间生活在城市,每天
三点一线的奔波,偶尔外出远行的所谓放松,相对于此刻的宁静,都变成了无可奈何的折磨。闭目凝神,感受着丹霞山风的轻抚,犹如母亲的手,为我拂去世俗的尘埃。侧耳倾听,远处传来的潺潺溪水声,跳跃于风的音符之上,正在谱写一曲丹霞之歌。“歌声”萦绕,托起飞舞的蒲公英,静静地伴着它们踏上远行的征程。此刻,我仿佛也成了一朵小小的蒲公英,飞上长老峰顶,眺望无限的丹霞美景。
我把当天的旅游过程整理一二,给伯父传送过去。伯父发来感叹:“多少年过去了,景色依旧,只是物是人非了。”
因为伯父的极力推荐,国庆期间,洋表嫂带着她的姐妹们,亲临“色如渥丹,灿若明霞”的丹霞山,见证了伯父经常念叨的“女娲五色石,虞舜千年山”。
“Miraculous(不可思议)”“Splendid(壮观)”“Amazing(了不起)”……当看到阳元石、阴元石、双乳石、睡美人等奇观时,她们的惊叹不绝于耳。洋表嫂醉心眼前的景色,
临别之时,我们给洋表嫂买了很多特产,她嫌行李累赘,都一一推却,唯独留下了丹霞红茶。我感觉很奇怪:英国的红茶都是别国进口的,已经是世界闻名,为什么还要带茶回去?洋表嫂神秘地笑了笑,用音调全无的汉语说了句:“有感情!”
有感情,丹霞山记录了山河的变迁。有感情,丹霞山造福着仁化的子孙。有感情,丹霞山给人留下了过目难忘的印象。有感情,丹霞山是伯父思乡情怀的归宿。
也许,丹霞山承载着的情感,还远不止这些呀。
文字:甘丽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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