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窗子

你,处在深圳“世界之窗”景点边。但你却不是“世界之窗”,你就是你,一扇来自欧洲大陆遥远他乡的窗子。可是,我知道,现时的你,又不是最初的你。你变了,准确的说,你被人为地,变了。你的身躯所依赖的房子,已装饰一新,墙体金黄闪亮。你的窗棂也擦拭得一尘不染,而且,为了配合景点的世俗,你的窗台上总摆放着一两盆艳丽的花。是有意吸引游人的眼球吧,我想也是。我不时看见,总有爱美的红男绿女在你跟前合影留念。但,你知道,那些拍照的人所关注的,永远是自己在镜头前面近乎卖弄的姿势和矫揉造作的表情。而你,只不过是他们的一道风景甚至仅作为一种背景的形式而存在。  

每日里,有多少尘世的繁华云烟自你眼前掠过呢?在你看来,昨天、今天或者明天,都不过如此:总是一拨又一拨的人群纷至沓来,总是一辆又一辆的车子蜂拥而入,游人如织,车流似海。那些拍照的人,自然又是穿着新潮时尚,要么一路欢笑,要么满世界里东张西望。也有对对情深相偎的男女,就在光天丽日在一处处景点边秀恩爱。还有一类人,他们的脸盘晒得黝黑,衣着极为普通,却整天不厌其烦在游人中穿梭,手中提着挎包还有麻袋,装满了草帽、羽扇、雨伞或其他小饰物等各类商品,不时起劲地向过往的人群叫卖兜售。然买者自买,不买的人则旁若无视,一路径去,仿佛叫卖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。于是乎,身处蓝天白云之下,透过喧嚣浮躁的背后,你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  

窗子啊,我知道,你兀自寂寞着。“世界之窗”景点里面,有一偌大的喷水池,每日里水柱恰似云雾般淋漓酣畅喷射,场面极为壮观,不知迷倒了多少来此观赏的游人。然热闹是他们的。你总是孤寂无声。更多时候,你只是抬起落寞而又幽怨的眼,穿过如烟繁华,痴痴仰望蓝天。而夜深人静时分,你的心中却遽然亮起不灭的灵光,引领你步入甜蜜而又略带青涩的梦乡。那里,有你的初衷,有你刻骨铭心爱的殿堂。  

我想像着,或许,你来自神秘的阿尔卑斯山脚下一处秀丽怡人的地方,或许,你来自激情浪漫的希腊半岛某个临海而居的庄园。那里,天空澄澈明亮,空气干净清新,阳光温暖而又宁和。你宛若身处画中。那时的你,时时充盈着一种快活而又幸福的心情。因为,有伊人居住在你所在的房间。每当晨曦初露或晚霞消散时分,伊人一双纤纤玉手,轻推你的窗叶,带着淡淡的芬芳依靠在你的窗台,看东方红日欲出,望天边白云飘飘,数窗前朵朵山花,或海上点点归帆。你知道,最令伊人高兴的还是,能看到一望无垠绿色葱郁的原野上,有一辆不算华美却又不无典雅质朴的马车,向你和伊人的方向驰骋飞来。那是伊人的心爱,英俊潇洒而又忠贞、善良。转眼,尘埃落地,伊人的心爱就来到你们身边。你目睹了彼此相爱的两个人儿漫步花前树下。有时也轻依莲步,走向山间幽径,或步入温柔海滩,一路情深款款,爱意绵绵……千年的风霜掠过,早已难寻往昔影踪。而你,经过千年的漂泊,由遥远的欧洲大陆颠簸流浪,终成了深圳“世界之窗”一处名不经传的景点。  

因此,你是不快乐的,对么?尽管你装饰得瑰丽辉煌,尽管你的窗沿始终一片金黄闪亮,但你的心,已憔悴不堪也惶惶不安。落寞的窗子啊,你固然不想与喷泉争宠,也无意和“世界之窗”其他景观媲美。因为,这一切不是你的本来。你,不过是他人对你徒有的外表极为简单无聊的复制,而你的魂灵,永还停留在云烟飘渺之处。那是你,仍朝思暮想的地方:没有浮华云烟,永无名利追逐,单纯而又自然,恬闲而又安宁,温暖的阳光一如瀑布般激情飞扬,自由的天地一片澄澈亮堂……  

窗子,你可知道么,那也是我心驰神往的故乡。

文字:赵过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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