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，记者来到南雄市珠玑镇古田村沃柑果园基地。正是沃柑熟透时节，500亩的沃柑果园，镶嵌在高低起伏的山坡上，硕果累累，蔚为壮观，漫山遍野，金光灿灿，果香四溢，恰似一幅美轮美奂的花果山图！

记者见之心旷神怡，赞美不绝。

然而，果园的主人刘富却愁眉苦脸，心事重重，丰收喜悦荡然无存。　　

被野鸟啄食过的熟果

被野鸟啄食过的沃柑散落在地面。

果农刘富种植的沃柑遭到野鸟的啄食。本版照片均由刘楚瑶摄

记者问其故，他摇头叹息：自果实成熟以来，成群结队的野鸟来此撒欢啄果，损失颇大，心痛不已。　　

“一个、二个、三个、四个……”刘富将记者领到一沃柑树前，手指着被野鸟啄过的坏果，一五一十数起来。随着数目的不断增加，他的声音渐小，脸色愈沉，内心之痛毕现。　　

“这棵树挂了300多个果，被野鸟啄坏的超过100个，占了三成。果园每天被野鸟啄坏的沃柑有约1.5万公斤，唉！”言此，脸色凝重的刘富喟然长叹。　　

“一季下来，整个果园被野鸟啄坏掉的沃柑近5万公斤，几十万元打水漂了，换谁心里会好受？”负责管理果园的钟至宾也在一旁痛惜道。　　

无独有偶，在曲江、乳源等地的一些沃柑果园，也有类似的情况，果农们不同程度蒙受损失。野鸟肆意撒欢，让这些果农苦恼不已。

①生态美好野鸟乐园

作为国家首批生态文明建设先行示范区，韶关域内蕴藏着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，自然保护区面积和各种野生动植物数量居广东之首，被誉为华南生物基因库和珠江三角洲生态屏障。　　

一直以来，韶关对破坏野生动物资源违法犯罪行为采取高压打击态势，严禁滥捕乱猎、非法经营利用野生动物及其产品，取得了可圈可点的成效。目前，全市已建立各类自然保护地105个，保护力度空前。　　

而近年来，随着打击和宣传力度的不断加强，广大群众对野生动物保护意识也不断增强，爱鸟护鸟已成多数人的自觉。即便是遭受野鸟损果之害的果农，虽心有怨言，但也是“君子动口不动手”，没有对野鸟施以报复。　　

“我们当然知道鸟类受国家保护，不敢也不可能去捕杀飞到果园里来的野鸟，否则就是违法犯罪，可不能干。”刘富很理智地说。　　

正是因为韶关生态环境不断改善，人们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不断增强，野鸟纷纷来此安营扎寨，将其作为它们幸福的家园，快活的世界乐园。群鸟纷飞，百鸟朝凤，莺声燕语，俨然成为韶关一道美丽的风景。　　

“目前，越来越多的珍稀鸟类迁徙到韶关的村庄、水库等地“定居”，说明韶关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！”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自豪而言。　　

这位负责人所言极是。春末夏初，在韶关的一些村落，就经常出现白鹭、雉鸡等成群珍稀鸟类在田野山间栖息和飞翔的奇景，当地村民与鸟类和平共处，形成了人与鸟和谐融洽的原生态环境。　　

毋庸置疑，如今韶关，俨然已成鸟之乐园。

②食物匮乏撒欢果园

生态环境改善，野鸟繁殖迅猛，“处处闻啼鸟”不再是诗人笔下的“世外桃源”，而是活脱脱的现实“写真集”。　　

然而，我们在为鸟类高唱赞歌之际，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：随着鸟类的不断繁殖增加，其食物保障渐成问题。　　

夏秋季节，田野农作物丰富，山林野果丰盛，虫类繁多，自然能满足野鸟们的胃口。　　

“我也种了上千亩稻谷等农作物，虽然野鸟也时不时来偷食，但还有其它东西可以填他们的肚子，因此总体受损不重，可以忽略不计。”刘富实话实说。　　

然而，到了寒冬和初春时分，食物渐少甚至绝灭，野鸟食不果腹，只能将果园之果作为“盘中餐”。　　

而沃柑首当其冲成为野鸟的口中美食。　　

沃柑从上年12月至次年3月为成熟期，熟果挂留在树上的时间长达数月，尤其在次年的3月份，果实成熟，汁多味甜，成为野鸟之最爱。　　

“这个时节，韶关地区除了沃柑外无其它果实可采，别无选择，自然成为野鸟攻击对象……”在曲江区大塘镇红新村种植了近百亩沃柑的温扶坤对记者苦笑而言。　　

温扶坤的果园均为平地，靠近公路边，位置甚好。日前，记者进入他的果园，抬眼可见成群结队的野鸟飞来飞去，一会展翅滑翔，一会贴树绕飞，一会又栖息树枝，叽叽喳喳，闹腾不休。　　

“如果是早上、中午和傍晚，果园里野鸟更多，啄果也更凶……”温扶坤说道。　　

记者看到，不少棵树上都留有野鸟的“战斗痕迹”。被野鸟啄过的果有的成为干壳残留在树枝上，有的落地腐烂，发出臭味，有伤果园风景，更伤果园主人心。“我这个果园四周没有树林，野鸟还不算太多，但被他们损坏的果也有几千公斤……”温扶坤惋惜说。　　

这些损失相对于刘富而言，是“小巫见大巫”。　　

刘富的果园在山坡上，四周皆山林，村庄又远离，野鸟更多，损失自然严重。记者在他的果园里穿行近一个小时，所见果树（除病树外）皆不同程度遭受野鸟的“亲吻”，实属“惨不忍睹”。　　

“这些野鸟很聪明，专挑最大的熟果啄，对病树上的果不屑一顾，而且多数是这个啄几口，那个叨两下，造成极大浪费，真是气死人！”刘富顿足而言。　　

果园管理员钟至宾告诉记者，被啄过的果容易被病虫害侵染形成二次危害，按说要立即消除掉。“但现在正是收果季节，人工难找工价又贵，根本顾不上，这可咋整？”他忧心忡忡地说。　　

刘富闻听，脸色更为阴沉。　　

一位采果工人告诉记者，往年这时，是沃柑销售旺季，价格也为最高。但今年春节前后，寒雨不断，天气极冷，水果受冷落，沃柑滞销，存货严重，价格极低，批发收购价每斤不足两元。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天晴温高，盼有个好价格，却没想到招来大批野鸟光顾，真是雪上加霜，祸不单行。　　

“前些年挂果少，还没什么损害，今年有500亩沃柑树挂果，开始很高兴，没想到会是这样，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……”刘富伤感地说。　　

在乳源经营200亩沃柑的朱老板对此感同身受。他告诉记者，前些年野鸟伤果不严重，现在变厉害了，虽没达到“灾害”程度，但很受伤，辛辛苦苦一年，眼看就要收获了，却功亏一篑，换谁心里都不好受。　　

“南雄这两年果园产业发展较快，现在全市仅柑橘类就有6万多亩，其中沃柑3000多亩。果农对于野鸟，的确是又爱又怕，野鸟可以为果园除虫，但也会损果，给果农造成经济损失……”南雄市农业农村局干部李远富对记者实话实说。

③果实被啄果农无奈

面对野鸟的肆意撒欢，果农们束手无策，万般无奈。　　

刘富告诉记者，他们也使用过一些土办法来驱鸟，如放鞭炮、播放声音等，但收效甚微。

就说放鞭炮，开始还有点效果，野鸟会闻声惊飞，但数番下来，野鸟们适应了，也就听惯不怕，旁若无人悠然啄果。“我们也不可能满山放鞭炮，一是成本高，二是噪声大，附近村民有意见。而且野鸟很聪明，你在这处放，它就飞到另处，跟你玩迷藏打游击。疲于应付弄得筋疲力尽，也就放弃了。”刘富耸肩摊手很是无奈。　　

温扶坤告诉记者，他也用播放各种恐怖声音的方式来驱鸟，开始还奏效，后来野鸟习惯了，也就不起作用了。“而且那声音吵得自己听到都心烦，野鸟没吓跑，自己反倒弄出神经衰弱来。”温扶坤苦笑。　　

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，防鸟啄果的最好办法是给果套袋，比如韶关的枇杷、葡萄等果园都是采取这种办法。　　

但此法却被沃柑果农们一致否决。　　

“成本太高，一斤果套袋（加上人工）的成本差不多近1元，枇杷属于高端水果，售价高，所增加的成本还能接受。而沃柑属于大众果，收购价每斤也就两三元，若再加上这套袋所有成本，根本就吃不消，只会亏得更多。”温扶坤连连摇头。　　

刘富对此法也持否定。“枇杷、葡萄是一串串的，套袋方便又快，而沃柑只能一个一个套，非常麻烦，哪去找人工啊？即便人工充足，成本费也高得离谱，根本不划算，还不如让鸟吃了……”他颇情绪化地说。　　

也有人建议布网防鸟，如江西的一些果园就是全网覆盖，野鸟无处下手。　　

然而，这又谈何容易？　　

首先，这网可不能随便布设。“飞到果园里的鸟类都是属于国家保护的三有动物，严禁对其捕猎。要布网只能布渔网，而不能布捕鸟网，捕鸟网对鸟的伤害性极大，鸟一旦飞撞上这种网，基本上都会挣扎至死，所以严禁使用……”南雄市林业局干部朱其平说。　　

其次，即便是没有规定限制，要让果农全园架网防鸟也不现实，“架设一亩果园的防护网粗算要六七千元，成本昂贵。而这两年果价一直低价徘徊，尤其是沃柑，本身利润就极低甚至亏本，谁还敢投入这么大的成本布网啊？！”南雄市四脑农产品种养专业合作社赖总也认为此法不可取。　　

而如刘富这种沃柑树全都种在山坡上的，要想布网，恐怕也只能是天方夜谭。　　

如此看来，驱赶果园之鸟，果农们至少目前是“山重水复疑无路”，只能静等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了。

④果农损失找谁买单

保护鸟类，责无旁贷。但鸟类事实上已对果农造成一定的经济损失，如果这些损失全部由果农自己买单，似乎又于情不通，于理说不过。　　

果农如要讨说法，又该找谁呢？　　

对此，法律界人士也颇感棘手。韶关某律师事务所的张律师认为，果农维权是情理之中，问题是难找索赔对象。鸟类是事件的始作俑者，但因为鸟类不是自然人，也不是公司或团体，也没有饲养人，因此它的这种行为不能说侵权。也就是说，果是鸟吃的，但果农却不能找鸟“算账”，找不到负责赔偿的主体，索赔无门，只能吃“哑巴亏”。　　

也有人提出，去年引起轰动的大象群从西双版纳一路向北迁徙，途中踩坏不少庄稼，最后政府对群众所受损失给予补偿。果农受损情形与之相似，政府也应据情给予适当补偿。　　

但这在实际操作上却困难重重。大象一路向北迁徙纯属偶然事件，所造成的损失一目了然容易计赔，可操作性强。而鸟类给果实和农作物造成的损失却是一个新课题，无先例可循，而且损害情况实难统计，操作难度大。　　

“比如说，果园究竟有多少果是被鸟损害了？怎么计算？怎么统计？即便有个统计数据，那么被损害的果是优质果还是一般果，果价如何定？等等，可以说是问题一大堆，操作难度真的是很大，至少目前来说是难以执行……”一位业内人士如是说。　　

当然，更多的声音是，果农为保护生态环境作出了积极贡献，对于他们所受损失，不能置之不理，政府还是应当想办法将其损失降到最低程度。

⑤降低损失招数探索

无法驱赶果园之鸟，索赔又无门，果农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？　　

其实不然，所谓“办法总比困难多”，采访中，记者也探索出一些招数：　　

加强农保意识，建议积极推行农作物政策性保险措施，推动保险机构开展野生动物致害赔偿政策性保险业务。通过为群众办理政策性保险，有效破解野生动物保护与群众利益维护产生矛盾的难题。“果园投保也属于农作物保险的范畴，可目前基本上没有果农投此险，这一方面是宣传不到位，另一方面也是果农抱有侥幸心理。今后要加大这方面的宣传力度，增加果农投保积极性。”朱其平如是说。

扶持果农搭建保护网。就目前来言，搭建防鸟网是最好的护果方式，从长期来看，也是一劳永逸。但考虑到其成本较高，果农一时难以承受，政府可以进行适当扶持，减轻其短期压力。　　

建设冷藏仓库。沃柑成熟后可在树上挂留一两个月，如此长的时间不采摘自然引来野鸟频繁光顾，但全部采摘后又难以全售而致果烂，建设冷藏库非常有必要。但要果农自建冷藏库不现实，可联合或引资兴建，果农交费贮藏。　　

开辟销售渠道。当前，韶关沃柑的销售渠道单一，大多数果农还局限于“守株待兔”的传统销售方式，致沃柑销售滞缓，形成积压，价格不好，效益不高。

○记者手记

让人鸟真正和谐共处

鸟类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人类的朋友，爱鸟护鸟人人有责。但鸟类对果农造成的经济损失也是客观事实，这个问题不加以解决，人鸟和谐共处会打折扣。　　

凡事利弊皆存，要一分为二看待问题。随着自然生态环境的不断改善，鸟语花香已成为我们生活中的一幅美丽画卷，这是鸟之幸，人之福。保护包括鸟类在内的野生动物，义不容辞，责无旁贷，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和借口对其施害。诚然，这些年随着鸟类种类和数量在韶关的不断增多，的确给农作物和果实造成一定的损害，这是客观存在的，不能等闲视之，置之不理，应引起有关方面的高度重视。　　

常言道：没经他人苦，莫劝他人善。对于果农们的遭遇，我们应予以同情，对其所抱怨言，我们也要换位思考，充分理解，而不是一味对其挥舞道德大棒。毕竟，这些果实是他们辛苦劳作而来。投入了财力，倾注了心血，充满期待，最后却蒙受损失，心情不快也是情理之中。　　

野鸟损果，这是一个新问题。如何将果农的损失降到最低，这对政府也提出了一个新课题。相关职能部门，不能推诿扯皮，不能简单用一句“保护动物”来掩盖问题，要敢于正视，积极探索解决问题的办法。作为果农，也不要一味抱怨，单靠政府想法子或进行补偿，也要主动作为，在保护好鸟类的前提下，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受大的损失。

作者：韶关日报全媒体记者 魏生革 刘楚瑶

编辑：何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