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,我们正年轻

到了临湖镇,翻过沙溪岭,才是樟村镇。这条路十五年前我每个月往返一次。沙溪岭是一条险峻的山岭,那个年代路也窄。第一次坐客车进樟村镇提心吊胆,深怕路上出什么意外,坐得多了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。即便不再怕,但每次坐车晕车,那都是必然的。山路不仅陡峭,弯也多,每次坐车都觉得是一种遭罪。但相比于高考前冲刺的那段日子,相比于喜欢一个人却只能悄悄藏在心里,这种罪倒也没什么了。  

我是2003年9月到樟村中学读的高中。高一那一年对我来说是极其珍贵和难忘的,说它珍贵和难忘,是因为一个女孩。我曾那么真实、真切地喜欢过她,往后的几年,甚至十几年,她还常常出现在我梦里。  

同班一年,我们说过的话不多。不知道她那时候能否觉察我对她的那种情愫。同班那年我与她分在同一组,她第二排,我第七排。有一次上课,我偷偷望她,她突然回过头,我的眼睛没躲开,与她对视了许久,她朝着我微微笑着。被她发现之后,我脸皮也厚了起来。我看她也不再偷偷摸摸,她也常常回过头来看我,她总是微微笑着,总是那么迷人。  

她是妼姆镇人,我曾告诉她,妼姆的女孩都好看。其实我想说她好看,又不敢把话说的那么直接。我喜欢她举手投足的优雅,尤其是她见到我时与我打招呼,她最喜欢笑了,她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,我觉得那是对一个情窦初开男孩最好的礼物。有一次,在镇上的书店遇见,她手上拿着一本余秋雨的散文集,从我身边走过,我第一次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。高一那会我几乎没什么心思读书,成绩退的一塌糊涂。每天想的最多的是怎样跟她告白,怎样与她走的近一些。  

其实也有过机会,只是那时太青涩,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。当然顾虑也是有的,如果表白失败,我怕连最基本的同学情意都很难维持了。  

那个时髦听歌的年代,用的还是随身听。同学之间流行交换卡带,她与我交换过一个,我一直细心保存了好多年。结婚前一年,母亲整理房间,认为是我不要的东西,便把卡带丢了。过年回家,发现卡带不见,我用力地朝着母亲嘶吼,母亲一脸委屈地看着我,那是我第一次对自己母亲发那么大火。母亲哪里会明白,那个卡带对于我的意义。有一个瞬间,我甚至觉得在我青春里逗留过一种小小的美好,永远地从我身边失去了。  

我躲进房间,用被子蒙着头,单曲循环刘德华的《我想我不够爱你》。这是那张卡带里我最喜欢的歌。时间仿佛回到了2004年的一天。  

“嘿!我用一张刘德华的卡带跟你换一张张信哲的卡带。”她说。  

我从抽屉里拿出张信哲的卡带,她把手里的卡带放在我课桌上,微微笑着。  

高一很快就结束了,我们各自走出熟悉的教室,捧着厚厚一沓书。她去了二楼,我去了一楼,她选择文科,我选择理科。分班后,坐在教室里,我抬头再也看不到她回过头朝我微笑,再也不能经过她的座位时莫名的心跳加速。  

2004年的初夏,看起来小镇上的一切都没有改变。学校旁边的小河,河上戏水的鸭子,岸边浣衣服的妇女,远处升起炊烟的村庄……  

我还是时常关顾小镇的书店,有时逛逛,有时买几本书。书店旁边是理发店,理发店对面是钟表店,时间挂在墙上,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时间可以走那么快。  

有时在镇上的某一条街道遇见,她还是会朝我露出甜甜的微笑。  

后来,遇见她的次数就少了。我知道她恋爱了,男朋友跟她一个班,有点痞痞的。我突然觉得很难受,一个人常常莫名发呆望着星空。在学校遇见她跟那个男生在一起,为避免尴尬,变得躲躲闪闪。即便如此,我每次走在学校的路上,依然期待能和她相遇,期待她热情地与我打招呼,期待她甜甜的微笑。这种期待变成了我心里小小的愿望,在某个角落被悄悄藏着。  

这样的小美好,一直伴随我整个高中生涯,甚至陪我度过了难熬的高三,成了我学习的动力。那时只要遇见她,一天都会变得精神起来。高二那年我突然领悟到高考对我的重要性,开始发奋读书。我从小就喜欢阅读,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靠文学作品激励自己。正是那两年阅读和情感的积累,培养了我的文学情感与学养。  

我们之间没有真正意义的告别。告别也许发生在某一次相遇上,我们并不知道,那是在那个小镇的最后一次相遇。走在校园的小路上,旁边是大棵大棵的香樟,叶子也许正好落在我们的肩膀上,天空很蓝,一切都那么美好,我们像往常一样打了个照面。  

往后十几年,我再也没有进过樟村镇。十几年过去了,我们都随着岁月渐渐老去,而山那边的小镇还永远年轻着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镇,因为我的心,一直挂碍着那份纯白的情感。

作者:程茸荣

编辑:刘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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